學生跟老師學習掐絲。圖片由受訪者提供
學生正在露天考試。圖片由受訪者提供
學堂的志愿者給牧民捐贈衣物。圖片由受訪者提供
法國電影《放牛班的春天》里,老師改變了一群問題少年的命運。而外人看來,求松的人生就像電影的真實版。
“這門考試很重要,我會在這兒陪著你們,你們必須做完。”風雪中,求松給了學生這樣一個指令。
82個藏族學生立刻正襟端坐。有人馬上把手從兜里抽出來,撣了撣軍大衣上面的雪,哈了兩口氣。
玉樹縣地處青藏高原東部,位于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最東部,平均海拔4493.4米,氣候寒冷。這一天,是藏語文課程期末考試的日子,氣溫是零下7℃。
這里,是位于海拔3800多米的“利民學堂”。求松,就是這個牧民大齡青年學堂的創始人。
“我就像一頭牦牛”
2006年,一個藏族牧民來到了西寧市。
在城市的車水馬龍中,這位牧民既不會說普通話,也不認識漢字。他找不到廁所,最后甚至只能在馬路邊方便。
“我走進人群,就像一頭牦牛。我說什么別人聽不懂,別人說的我也不懂。沒有文化,太可怕了。”他這樣對同鄉求松說。這句話,震動了這個佛學博士。
據玉樹州教育部門工作人員介紹,2011年,玉樹州小學的平均輟學率為1%,初中平均輟學率為2%。
據了解,牧區兒童失學,主要原因之一是他們從小到大都過著放牧生活,一年四季不斷搬遷,沒有固定居住點,難以固定就學。“等年齡大了,父母更不會支持他們學習,而是直接要求他們做生意、打工或成家。”
22歲的義西多杰,就曾是一名“牦牛一樣的少年”。
少年時期,他沒有受過任何學校教育,只會說藏語,對藏文和漢文一竅不通。日常生活就是挖蟲草,或是偶爾給寺廟、牧民畫畫。直到他遇到了“求松老師”。
當時,畢業后的求松從廣東賣珠寶玉石到印度、尼泊爾,“一年也能賺個幾萬元”。但他決定放棄經商,為大齡牧區青年開辦學堂,幫助他們脫盲。
2010年7月2日,“利民學堂”正式開學。
兩個月后,迎來的第一批學生里,就有一臉茫然的義西多杰。“這么大年齡,很難上普通小學了。”他怎么也不會想到,兩年后,自己竟可以用簡單的漢字發短信,用基本的普通話交流更不在話下。
身在不平凡的海拔,學堂的六門課程也不平凡:藏語文、漢語文、思想品德、唐卡繪畫、掐絲工藝、藏香制作。
上午8點的鈴聲響起,漢語文課小班上課了。15個學生跟著梅朵老師念“a、o、e”,寫“一”、“二”。義西多杰用愛心人士捐來的新鉛筆,寫下了漢字的第一個筆畫。
9點30分,義西多杰“轉戰”藏語文班。他從字、詞、句學起,如今,他已經在學藏文創制理論基礎的《音勢論》、《藏語語法三十頌》。
上午是文化課,下午是技能課。本就會畫畫的義西多杰來到掐絲班,很快便能上手,還得到機會到了他從沒去過的西寧市,學習了一個月。去年,他已經獨立賣出兩個掐絲作品,賺了600多元。
利民學堂的82個學生中,10多人已賣出作品,價值300元至1000元不等。按照利民學堂的規定,收入的30%歸學生個人所有,70%用來購買材料。“學生家里都比較窮,一般拿到錢后,都直接給家人,由家人支配。”
但在義西多杰的父親看來,這并不是喜事。
義西多杰是長子,下面還有5個兄弟姐妹。在州里開出租車的父親多次要求他退學,利用畫畫手藝賺錢。“給寺廟畫一天能賺100多元,你天天坐在學堂里掐絲,有什么用?”
義西多杰開始懷疑自己的選擇。“我對父親很愧疚。本該是為家庭承擔責任的大人了,而我卻始終為了追求理想,為了學習,忽視了責任。”
求松相當看好這個品學兼優的學生,堅決不同意他退學。“你出去了,我相信你也能賺點錢。但文化水平沒有提高,手藝沒有精通,將來肯定會后悔,也不能回饋社會。如果你堅持下來了,將來肯定是頂尖的,能幫助更多的人。”
求松又開始一次次勸說他父親,甚至懇求:“暫時讓我教他三年,三年后我一定還您一個很棒的兒子!又懂藏文又懂漢文,又有技能,又有夢想,將來肯定是個對社會有用的人。”
最終,父子倆都想通了。“我再苦幾年,一定要讓兒子繼續他的夢想。”